探尋賽博朋克的視覺元素根源——解密“九龍城寨”
如果在搜索引擎上檢索“九龍城寨”的話，多半會看到這樣一段話：
“九龍寨城（或稱九龍砦城，俗稱九龍城寨），是香港殖民地時代位於今九龍城區的一座圍城，屬於香港歷史城區，於1993年被拆除。九龍寨城歷史最早可追溯至中國的宋朝時代，原是防衛外敵的據點。”
這就是九龍城寨這座有著幾分傳奇色彩的建築群最早的來歷——一座建立在宋朝的防衛據點。
（宋朝時期的九龍城寨）
探究九龍城寨的文章已經很多，關於九龍城寨在英國殖民者侵占香港期間作為清政府飛地的歷史與後來成為三不管地帶之後藏污納垢，野蠻擴張的歷史也早已為人所知，因此今天我們並不會將大量的精力放在描述九龍城寨的歷史上，而是就像文章標題所說的一樣，抽絲剝繭，探尋在這座錯綜復雜的“無序之地”與現如今流行的“賽博朋克”文化之間千絲萬縷的關系以及這座城寨背後的故事。
接下來讓我們先來看看這座城寨在成為賽博朋克文化根源之前的故事，如果對此已經有所瞭解的話可以直接跳到文章的第三部分“賽博朋克與九龍城寨”。
並非混沌
大部分人在談及九龍城寨的時候都會說這是一片充斥著無序與混沌的罪惡之地，這或許並沒有錯。在九龍城寨僅有0.026平方公裡的占地面積中曾經居住著高達5萬人，其中更是充斥著黑幫，賭博，販毒和色情業，而飲用水稀缺，用電全靠偷接路燈電線在這座城寨中也是如同傢常便飯一般。乍看之下這確實是一片混沌無序的犯罪樂土。
（“混沌之地”）
但，真的是這樣麼？
如果閱讀過關於九龍城寨的各類資料的話，你或許會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在文章《城寨消失 20 年 墮落又快樂》有一段對九龍城寨中居民的采訪：“說實話，我並不覺九龍城寨有那麼差，它給窮人提供瞭房子，給沒有希望的人提供瞭傢。有的人沒有身份證，有的人沒有錢，但九龍城寨收留瞭他們。他們需要有人把他們拯救。”
（九龍城寨裡的老年活動中心）
從這些資料中我們似乎能夠看到一個和想象中相似，但是又並不相同的九龍城寨。一方面九龍城寨和世界上的其他平民窟一樣，都是幾乎不受制約的“不法地帶”，但是它又與其他國傢的貧民窟不同，中國人骨子裡攜手互助的傳統為九龍城寨帶來瞭一種別樣的“秩序”，這種秩序來自於街坊鄰居的規矩，來自於黑幫的傳統，來自於宗教的信仰，但是無論來源為何，也無論這種秩序多麼脆弱，這確實都是一種秩序，也正是這種秩序為九龍城寨這座無序之城保留瞭最後的一絲人情味。
而這，也是九龍城寨在被拆除後依舊能夠活在人們心中的根本原因——沒有人會懷念一個隻有混亂與無序的地獄。
拆除，然後重生
在1984年，中英兩國聯合簽訂瞭《中英聯合聲明》，該聲明旨在解決香港的主權歸屬問題。而隨著香港的回歸九龍城寨的歸屬問題也一並得到瞭解決，因此，在1987年中英兩國決定徹底清拆九龍城寨。這座最早能夠追溯到宋朝的城寨終於結束瞭它頗具傳奇色彩的一生。
但是在九龍城寨1993年清拆前政府允許瞭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讓一個劇組進入其中拍瞭一部電影，另一件事則是讓一群日本人進去其中進行瞭一次為期一周的探索。
這部電影是由嘉樂影片發行，黃志強導演，成龍主演的著名犯罪題材電影：《重案組》，這群日本人則是一支由歷史學傢，人類學學者，建築師，工程師，城市規劃學者等一眾專業人士組成的“九龍城探検隊”，他們的成果則是一部名叫《大図解 九龍城》的書籍。
（《重案組》海報）
（《大図解 九龍城》內頁）
《重案組》和《大図解 九龍城》成為瞭九龍城寨消失前留下的最後的記錄，也曾為瞭現在人們想要瞭解曾經九龍城寨風貌的最好途徑。
那麼現在，我想問一個問題：
九龍城寨真的死瞭麼？
賽博朋克與九龍城寨
賽博朋克文化的根源是什麼？
現代公認的賽博朋克視覺起源是在1982年上映的電影《銀翼殺手》，而在銀翼殺手中未來城市的構建就大量參考瞭九龍城寨的資料，而另一位賽博朋克文化的奠基者，《神經漫遊者》的作者威廉·吉佈森在1993年通過九龍城寨邊的香港啟德機場飛往新加坡的時候看到瞭即將拆除的九龍城寨，並在遊記中這樣寫道：
“城寨就矗立在跑道盡頭，等待被清拆。黑黝黝的窗戶使它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蜂巢，既是死的，又是活的，那些窟窿仿佛在瘋狂地吸收著城市的能量。”
（九龍城寨毗鄰香港啟德機場）
這使得在賽博朋克文化的成型之初九龍城寨就已經成為瞭它文化基因的一部分，而另一方面，九龍城寨在文化上也與賽博朋克有著相當高的關聯。
賽博朋克背景的世界觀有兩個最大的文化特點，其中之一是廣為人知的“高科技，低生活”，而另一個則是“多元且復雜的宗教”。以仍然有著極高討論度的《賽博朋克2077》為例，其中就出現瞭大量有著宗教隱喻的文化符號，並且在城市中也能夠看到諸如鳥居，佛像之類的宗教元素。
（《賽博朋克2077》中的宗教元素）
這時讓我們把目光放回九龍城寨本身，在上文談到九龍城寨的人情味的時候我就曾提到九龍城寨的秩序在一定程度上取自於宗教信仰。在九龍城寨中有著一座歷史悠久的天後古廟，根據資料記載九龍城寨的居民為瞭讓古廟中的天後娘娘不會被樓房扔下的垃圾砸到幹脆在古廟的上方拉起來瞭一張鐵網。並且在城寨中還有基督教的傳教士生活，甚至有傳教士在城寨中幫助黑幫人士戒掉毒癮，改邪歸正。
（九龍城寨的天後古廟）
在文化之外，彼時的香港作為亞洲的經濟樞紐，其文化有著相當廣泛的對外輻射，在文化對外傳播的過程中九龍城寨也隨著各類影視作品一同流向瞭世界各地，其中自然就包含瞭大洋彼岸的日本。
作為誕生瞭《攻殼機動隊》，《阿基拉》等賽博朋克背景經典作品的國傢，日本同樣是賽博朋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上世紀九龍城寨的資料傳入日本之後，這座“魔窟”便吸引瞭日本文化創作者的註意力，並且將九龍城寨的建築與文化特色與日本東京鋪天蓋地的霓虹燈相融合。這種融合的產物便是我們現在在《攻殼機動隊》中看到的霓虹燈下的陰暗街道，便是一座座在城市中的巨型居民大廈。而這也成為瞭現代賽博朋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這些視覺與文化上的元素與特點使得九龍城寨成為瞭現代賽博朋克文化的視覺元素根基，更使得九龍城寨這座已經消失的城寨成為瞭眾多賽博朋克文化愛好者眼中的聖地。
結語
現在讓我們回過頭再看文中的那個問題：“九龍城寨真的死瞭麼？”
現在我們或許能夠得到一個答案瞭，當九龍城寨在炸藥和擺錘揚起的煙塵中倒下的同時，名為九龍城寨的建築群正式從地圖上被抹去瞭。但當我們換一個角度來看，名叫“九龍城寨”的文化卻並沒有一並消失，而是宛如飛散的火星一般至今仍然在世界各地的賽博朋克文化愛好者心中存活。
（現在的九龍城寨）
這就是九龍陳寨背後的故事，一座乍看之下混沌，無序的魔窟背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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